想写出温柔的故事

【P3P同人文】韶华 extra.The World

食用前几点注意:

·P3P同人群像文,哈姆子线在P4U2时期后半年的社群后日谈,涉及部分P4U2剧情

·有私设哈姆子鬼太郎姐弟设定

·CP为荒垣X哈姆子,鬼太郎X由加莉,顺平X千鸟,有隐藏的美鹤X明彦

·哈姆子名字使用舞台剧的汐见琴音,鬼太郎名字使用剧场版的结城理

·关于月亮社群荒哈姆的故事详情请见另一片荒哈姆同人文《与君书》,搭配食用本文感觉更佳

·更新周期不定,约为每三天三到四个社群

·文笔有限,不喜勿喷,希望大家食用开心,非常感谢

·非常感谢 @绒水cp糖分永久不足 的配图!

 

目录:

01.The Magician

02.The Popess

03.The Empress

04.The Emperor

05.The Pope

06.The Lovers

07.The Chariot

08.Strength

09.The Hermit

10.Justice

11.The Hanged Man

12.Temperance

13.The Devil

14.The Tower

15.The Star

16.The Sun

17.eternally

18.The Fool

extra.The World

extra.The World

 

 

3月3日的下午,月光馆学院2-F班,鸟海老师的国语课上。

 

一声巨响打断了课堂的进行,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声源处看过去,只见汐见琴音的座位处,椅子向后倒在地上,而少女正全身僵硬得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汐见?!怎,怎么了?”

 

鸟海老师惊愕地把粉笔和放下,回过头看着琴音。

 

呆立着的少女,朱红的瞳孔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雪。

 

然后,她冲出了教室。

 

“喂喂喂怎么回事啊?!那个汐见居然——”

 

“是身体不舒服吗?到底出了什么事啊,难道说——”

 

这一下不啻于一声惊雷,班里顿时陷入嘈杂,直到另一个少女猛地站起,同样向着后门冲去,临出门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刹住了脚步,慌忙转向鸟海老师。

 

“老师!我去追她!”

 

“啊,嗯,拜托你了!”

 

岳羽由加莉立刻跑了出去。

 

街道上骄阳似火,水泥马路蒸腾着白烟,闷热的空气几乎要让人窒息。

 

迈着不稳的步伐,身体摇摇晃晃,在烈日之下蹒跚而行。

 

甚至连喘气的力气都快要失去,眼皮沉重,四肢乏力。

 

我会死吗?

 

记忆恢复了。没有任何预兆,如同一道惊雷进入脑海,让一切尘封的真相苏醒,同时宣告永诀的临近。

 

我会死?

 

意识不清,理智上明白这个事实,情感上却无论如何无法接受。

 

她跌跌撞撞地前进,不知目的地是何处。

 

 

 

桐叶商业街,一条深巷,被整个城市遗忘的角落。

 

双腿发软,用一只手扶住巷内的墙壁,灼热的光线终于被两侧的楼房所遮挡。

 

像是想要打开什么门一样,少女将手推向前方。

 

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在原地怔了数秒,她的双肩垮下去,踉跄后退了几步。

 

自嘲而绝望地闭上眼睛。

 

是啊……契约……已经结束了……

 

我已经……再也见不到伊丽莎白了吧……

 

 

 

洁白的病房,在床上静静睡着的,是她的恋人。

 

监视心跳的仪器不时作响,少年的眼睑紧紧地闭着。

 

她在床边一个人静静地站了很久。

 

夕阳的余晖散漫她的全身,宛如在夕阳下收拢羽翼走下祭坛的天使。

 

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少年的额头。

 

——对不起,前辈。

 

——这一次,换我无法遵守约定了。

 

 

摇摇晃晃地走出医院大门,手腕便立刻被另一只柔软的手狠狠抓住。

 

“你果然在这儿!”

 

充满担忧的声音,她愣愣地回头,看到由加莉气愤的表情。

 

“可算是找到你了琴音!到底出了什么事?”

 

“由加莉……”

 

“怎么了?”

 

失神的双眸,看不到一丝神采。

 

由加莉看到挚友的这幅表情,心里浮起巨大的恐慌,她用双手抓住少女的肩膀,对方却还只是仿佛人偶般盯着自己。

 

“由加莉……”

 

“琴音!琴音?!到底怎么了,你回答我啊!出了什么事!?”

 

肩膀上感受到重量。

 

琴音缓缓地,把整个身体靠了过来,脑袋靠在由加莉的肩头。

 

听得到轻轻的哽咽声。

 

并没有眼泪落下,少女只是靠着挚友的肩膀,那般无助。

 

夜色薄凉如水。

 

 

扶着琴音回了宿舍,陪着她一直到她的房间前,少女回过头来。

 

“由加莉……没有想起来吗?”

 

“……想起来?想起什么?”

 

由加莉皱了皱眉,少女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俯下了脸。

 

“不……什么都没有。”

 

“琴音,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到底——”

 

“……晚安,由加莉。”

 

未等由加莉回应,琴音便砰得关上了房门。

 

 

 

午夜,零点。

 

琴音猛睁开了眼睛。 

 

朱红色的双眸终于有了感情。 

 

那是深深的恐惧。 

 

对于死亡。 

 

爬起身,抱紧了被子,用它紧紧裹住单薄的身体,好像这样就能够从恐惧中争得一丝温暖。

 

空气静得渗人,仿佛回响着恶魔的低语。

 

“爸爸……妈妈……荒垣前辈……伊丽莎白……!”

 

在床角蜷紧了身体,琴音用嘶哑的声音,对着一片虚空呼唤那些名字。

 

“……在,您叫我吗?”

 

“——”

 

她木木地抬起脑袋,看到自己的房间之内,一个蓝色的身影沐浴在月色之中,冲着她微笑。

 

夜色华光下,少女不可置信般盯着女子看了很久。

 

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死死地,死死地拽住她的衣摆。

 

“伊丽……莎白……”

 

“……是,我在这里。”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没有哭泣,少女只是嘶哑着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伊丽莎白瞪大眼睛低头看着琴音,她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虚弱和孤独。

 

沉默半晌,伊丽莎白也缓慢地俯下身,像是试图从全世界手中保护她一般,把少女抱住。

 

除此之外。

 

她再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女子扶着琴音坐到床边。

 

“……其实,真的很想多活一会的。”

 

半晌,倚在伊丽莎白怀里的少女悄然开口。

 

“想再和风花一起在烹饪社做点心,想再和美鹤学姐一起兜风,想看着顺平和千鸟小姐获得幸福,想帮真田学长从阴影中走出来,想更多地带着虎狼丸散步,想看着天田君一点点长大,想要做由加莉的伴娘……我答应过纱织,要等她回来去看枫叶,还有理续……我们明明约好要一起参加联赛的……还有舞子……无达师傅……田中社长……文吉爷爷和光子奶奶……小田桐君……贝贝……理……真的……真的很想……再和大家多相处一段时间……”

 

恍惚间,伊丽莎白能够感觉到少女的身体微颤起来。

 

“……我还没有接荒垣前辈回来啊……明明和前辈说过要一直等他的……想要等前辈醒来,想要和前辈一起生活……想要告诉前辈……我想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哈哈,不行啊,怎么越说越贪心了呢……”

 

琴音笑着摇了摇头。

 

夜色静得仿佛不曾存在,空气不带温度般冰冷。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琴音的脸上。

 

凉凉的触感,少女略有些惊讶地抬眼看。

 

“伊丽莎白……你在哭吗?”

 

“好像……是呢。”

 

女子哽咽着挤出微笑。

 

“我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像人类一样流泪。”

 

滴答。

 

又是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伊丽莎白的眼中落下。

 

“不行啊……伊丽莎白……”

 

话语仿若低喃,少女向着上面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替伊丽莎白拭去泪水。

 

“不可以……哭哦……我想要看到伊丽莎白开心的样子,就像过去我们一起外出的时候……让我看看伊丽莎白的笑吧……好吗?”

 

“……我……做不到。”

 

女子咬紧了嘴唇,然后摇了摇头,金色的双眸一直看着少女。

 

“反倒是您……为什么不哭呢?您不是对我说过吗,当人类非常伤心,非常难过的时候,泪水就会来的。可是明明是最痛苦最悲伤的您……为什么……”

 

伊丽莎白扭过头来看着琴音的眼睛。

 

“难道您……不害怕吗?”

 

蓦地安静下来。

 

“……怎么会。”半晌,少女闭上眼睛笑着摇头,“越是感受到幸福,就越不愿意将其放手。我从大家那里得到太多太多珍贵的时光了,所以……我才比任何人都害怕……和这样的时光说再见……如果刚才伊丽莎白没有来的话……我一定已经哭出来了吧……”

 

琴音的手慢慢放下,拉住了伊丽莎白的手。

 

“但是,伊丽莎白……你来看我了……”

 

女子怔怔地看着她的笑脸,苍白而虚弱,却在皎白月光下灿若朝阳。

 

“所以……我很高兴……能够在临走之前见你一面……我本来以为已经无法达成的两个心愿……伊丽莎白你替我实现了一个呢……因为见到了伊丽莎白……就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很荣幸。”

 

“而且……我答应过前辈的。”

 

少女把视线转向窗外。

 

“前辈对我说过……‘可别再哭了哦’……那个时候……我答应前辈了的……如果不是在前辈的面前……如果没有接前辈回来……我绝对……不能哭……我这么对前辈发过誓的……”

 

微眯了双眼,少女终于露出了欲泣般的神情。

 

“哈哈……不行啊,怎么到了这种时候,我还想着要对前辈撒娇呢……这样一定会被前辈斥责的吧……但是……果然还是好想……好想再和前辈说说话啊……”

 

少女露出纯真的笑颜,无意识间倾诉对恋人的爱意。

 

那样子,就和普通的,平凡而快乐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然而,这个笑容,还有这份无暇而真挚的感情,都将化为乌有。

 

不对任何人抱有怨恨。

 

对于这随时都会逝去的生命,也不见有一丝怨怼。

 

只有十六岁的女孩,这个世界夺走了她的父母,加诸给她噩梦般的宿命,至今仍不让她与所爱之人相见,现在却要她为了保护这一切去死。

 

“……您相信我吗?”

 

突然攥紧了少女的手,女子这样问道。

 

“……诶?”

 

“您相信我吗?”

 

面对眼睛微微睁大的琴音,伊丽莎白只是重复。

 

“……我当然是信你的。”

 

“那么,我向您立誓。”

 

女子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

 

“无论您会去什么样的地方,无论那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我都一定会去迎接您。”

 

少女怔怔地看了她片刻,随即深深地点头。

 

“……嗯。我相信你。”

 

夜色愈浓,琴音的身体微微下滑,枕在伊丽莎白的腿上。

 

“……抱歉,伊丽莎白,能再稍微……陪我一会吗。到我睡着就好……我想稍微……休息一会……”

 

“不可以……!”

 

“没关系的……伊丽莎白。”少女缓缓摇头,声音越来越低,“在没有到和大家约定的毕业典礼前……我还不能……”

 

话语未结,细微的鼾声静静响起。

 

少女在她的怀里沉沉地入睡。

 

她默然无言,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琴音的睡颜。

 

猝不及防的,她看到一滴泪水从少女的脸庞滑落。

 

只有在梦里才允许自己哭泣的少女。

 

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摸琴音的脸庞,就像她替自己做的那样,拭去晶莹的泪水。

 

“……我一定会去迎接您的,一定会。”

 

不知何时起,淅淅沥沥的雨声,覆盖了天地间的一切。

 

就这样,持续一整晚的大雨,随着天明,和天鹅绒房间的居民一起,不见了踪影。

 

少女站在窗前,曦光照耀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

 

再见,还有,谢谢你,伊丽莎白。

 

愿这晨曦之光,与你的人生同在。

 

 

打开房门,听到细微的声音,少女惊讶地低头看去,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正靠在墙边打着瞌睡。

 

“……由加莉?”

 

摇了摇朋友的肩膀,像是突然被惊吓到,荼发少女猛地睁开了眼睛。

 

“琴,琴音?!你不要紧吧?!”

 

轻盈地跳起身,立刻用双手扶住自己的肩膀,神色满是担心,脸上有着轻微的黑眼圈。

 

“由加莉……你难道一晚上一直在这里吗?”

 

琴音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朋友的脸,对方却突然生起气来。

 

“因为我真的很担心啊!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能怎么办!”

 

——心底,升腾起一股暖流。

 

她看着朋友的脸,一直看着,最后浅浅地笑了起来。

 

“琴音?……喂,我在问你话啊?你笑什么?”

 

琴音摇了摇头,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对朋友重新露出一个嫣然的笑颜。

 

由加莉一时恍了神。

 

虽然琴音是个爱笑的女孩,但是她也从来没见过琴音这么灿烂的笑容,眼角闪烁着晶莹的珠光,比太阳的光芒还要耀眼。

 

“抱歉,让由加莉担心了,我昨天是忘记了还借的DVD,因为音像店的那个大叔好可怕的。”

 

由加莉险些脚底一滑。

 

“忘,忘记还DVD!?”

 

“嘿嘿,真的对不起啦,我会好好向鸟海老师检讨的。真的没有别的什么事……”

 

“别糊弄我了,琴音。”

 

在抓后脑勺的手停住,琴音的笑也凝固在脸上。

 

由加莉很无奈一样看了她一眼,然后沉沉地叹气:“你这孩子根本就不擅长撒谎。这种蹩脚的理由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啊,鸟海老师肯定也一样。”

 

“由,由加莉……”

 

“不过算了。”

 

有些慌张的琴音正手足无措,却见由加莉耸了耸肩。

 

“既然是让琴音不得不撒谎也要瞒着我的事情,肯定是琴音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想说吧?那我也只能先忍耐一下。不过是有条件的哦,如果需要任何帮助,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且一周内你要把究竟发生了什么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这样我现在就不再追问了,怎么样?”

 

很调皮地立起一根指头,微微弯腰对琴音眨着眼,由加莉这么说了。

 

——眼睛湿润了。

 

双手忍不住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

 

她看着朋友的眼睛,深深地点了头。

 

“嗯,那就说定啦。走吧,鸟海老师那里我会替你说的。”

 

荼发少女笑着上前拉起朋友的手,琴音却只是摇了摇头。

 

“由加莉,你先去学校吧。我回房间稍微收拾一下,毕竟昨天回来就直接睡觉了嘛”

 

“诶?我可以等……”

 

“不用不用。”琴音摆了摆手,“两个人一起迟到的话,也会给鸟海老师添麻烦。麻烦由加莉先去帮我请个假,我最晚第二节课就会到的。”

 

“……好吧,如果有什么问题,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嗯,我会的。”

 

最后握了一下琴音的手,由加莉向门口走去,不停地回顾这边,琴音只能用笑容目送她离开。

 

确认了朋友的远去,少女终于放松了力气,身体就那么跨了下去。

 

跪倒在了地上。

 

这幅身体,连让自己多站一会也不允许。

 

短暂休憩,调整了呼吸,强忍了身体各处的疲惫和疼痛,少女拿过书包,走出了宿舍。

 

琴音望了望天空。

 

今天的天气真好,万里无云,晴如明镜。

 

她突然想起,十一个月前,自己第一次走出这栋宿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琴音。”

 

仿佛从天际传来,她听到了那个声音。

 

是那个与她相伴十载,最终以人形诞生,并和她成为了朋友的少年。

 

“这个世界对你还温柔吗?这个选择对你来说后悔吗?”

 

少女缓缓点头,随即轻轻摇头。

 

“……没有,留恋吗?”

 

“因为有太多留恋,所以不能留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呢。”

 

“有太多留恋了。和大家一起渡过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失去。所以,想起了一切的我,才不能够继续留恋下去,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吗。但是这明明……就是留恋的心情啊……”

 

暂时的沉默,那个声音再次开口。

 

“我明白了,和那时候一样……我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你,绫时君。”

 

“那么……再见了。”

 

“嗯,再见……”

 

声音和气息都渐渐远去。

 

少女眯了眼睛,淡淡地笑了笑。

 

三月的辰巳人工岛,是樱花盛开的时节。

 

伸出手,想捕捉空中逐渐旋下的樱花花瓣。却看见阳光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手心里,有着柔和的质感。 

 

她拍了拍脸颊,向着学校走去。

 

阳光安静地洒下来,空气里逐渐回升着温暖,使自己冰凉的指尖都有了暖意。

 

聆听着决定去与母亲相见的由加莉倾诉,听她向自己毫无保留地诉说不安和忐忑,口中欣欣然答应会陪她一起前往,在心底为即将到来的失约道歉,临别前她拥抱了自己最好的挚友,轻轻说,由加莉,你一定要好好的哦。

 

和顺平开着请客吃饭不知真假的玩笑,听他笑骂着死党不可以敲竹杠,看他谈及最喜欢的女孩时猛地收声,迷茫而不知所措。少女在心里虔诚地祈祷,祈祷顺平可以尽早和千鸟重逢。

 

从小野老师手中收下贝贝的信,看着那七扭八歪的假名忍不住发笑。为自己不能回应贝贝的心意而道歉,她发自内心地为那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少年祝福。

 

跟风花一起来到教职工办公室前,那个曾经畏畏缩缩没有自信的女孩,没有为建部申请被驳回而失落,终于坦然面对自己的风花,望着得到自己承诺后便跑去招募部员的她的背影,悄悄地把纸条和耳机一起放进风花的口袋中,少女倚在墙边,默默地目送着朋友远去。

 

走廊下的真田学长,依旧像哥哥一般亲切,对她说着只要需要他,他会随时赶到她的身边。他们一起在廊下站了很久,说着有的没的闲话。她想起自己对荒垣前辈的承诺,一直跟着真田前辈。直到最后,她仍坚守着对恋人的誓言。

 

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图书室内,读着纱织寄来的信件。朋友那有些为难的笑容浮现在眼前,知道她在另一个地方平稳安宁地生活,她把信件压在胸口,强忍着不让开心的泪水落下,衷心地祈愿。

 

在玄关处见到的小田桐,焕然一新的他向自己讲述新的志向,在脑海中简单地想了一下他手执教鞭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对方却没有介意。他只是有点落寞地摇摇头,说着,哪怕你爱的人并不是我,我也会为了能成为你所认可的男人而努力。她只能颔首。

 

天田小小的身影站在校门口,看到她的一瞬间便开心地笑起来。他用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喊她琴音姐姐。少女俯下身轻轻抚摸他的脑袋,最后一次和他碰了碰额头,转身离开。

 

桐叶商业街,被艾斯卡贝德的调酒师叫住,听到的是本以为再也无法知晓的无达师傅的消息。和妻子的破镜重圆,和儿子的尽释前嫌,“重要的是能够低头的勇气,这都是琴音教我的啊。”有缘一定会再见,作为最后的话语。少女望了一眼俱乐部的二楼,微微低下了头,双手合十。

 

带着神木交给自己的本子,在神社找到他的母亲,把那粉色鳄鱼的童话交到女人的手中。她无法实现对那个少年的诺言,可是她要让神木最后的心意活下去,那是见证了少年最后时光的她,必须尽到的义务。

 

舞子的父亲带着怀念和不舍的目光,和她一起坐在商店街的长椅上。已经搬走的舞子,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一直在惦念着大姐姐的小小女孩,对父亲说着想要和少女成为真正家人般天真纯粹的愿望。为无法再见而感到悲伤,她把小小的指环捧在手上。

 

把虎狼丸抱在怀中,少女坐在神社的入口。用下颌蹭着虎狼丸的皮毛,小狗抬起脸看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女的脸,痒痒的,却如此让人想要落泪。

 

书虫小店的文吉爷爷和光子婆婆,像是孩童般开心地与她拉着家常。对于出生前爷爷奶奶就已经去世的她来说,两位老人给予她的是久违的亲情。离开了岩户台,少女一个人回到学校,将父母留给自己唯一的红丝带系在柿子树的枝头。

 

被理续带到网球场,有点沉的暮色之中,兴奋地诉说着梦想的理续和初遇时的不甘不愿判若两人,她开心地拉着琴音的手,和她许下了要一起参加联赛的约定,却没有看到转身的瞬间少女黯然阖上的眼睛。

 

鼓起勇气,央了正忙的美鹤,温柔的学姐便纵容了她的小任性。夕阳下的海边公路,她在摩托的后座上望着景色变幻,抱着美鹤腰的手不经意握紧,将脸颊贴在学姐的背上,呢喃着谢谢。

 

回到宿舍,电视的声音有些吵闹,田中社长那一如既往的浮夸和大嗓门以完胜的姿态将评论家击败,但就是绝口不提自己捐款的事情,惹得她不住发笑。

 

向弟弟去了电话,和往常一样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之前发生的事,之后想做的事。想聊的话题很多,但时间真的太少了。听出姐姐声音异样的理感到不安,正准备出言询问,却听到一句轻轻的谢谢,少女将话筒放下。

 

自己的房间里,强忍了疲惫,坐到桌边,将那一张张一摞摞的信件,装入自己亲手制作的手包内。取出纸笔,少女写下留给恋人的最后一封信,最终还是有不舍的泪水滴落在字里行间。

 

平凡,安稳,却幸福得仿若假象的时光。

 

没有任何人想起。

 

她带着光与影的回忆,在永诀即将来临的日子里,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然而在少女的心中,这已经无关紧要。

 

用意志拼命勉强已经接近无力化的身体,汐见琴音像往常一样度过的3月4日,特意这样一次次一遍遍地和众人见面,因为看到伙伴们的笑容而产生温暖,她在心里与大家告别。

 

把心底的无限留恋藏起,珍惜地享受最后的日常。

 

 

 

3月5日,清晨。

 

艾吉斯站在她的门口,手抬起了又放下,最后还是敲了门。

 

“那个……我是艾吉斯。”

 

忐忑不安,不知是否能得到回应。

 

“可以……打开门吗?”

 

五秒,十秒,二十秒的时间过去。

 

就在艾吉斯心如死灰的时候,房门缓缓打开。

 

在门背后出现的,是汐见琴音的脸庞。

 

“太好了……又与你见面了……”

 

琴音阖上眼点了点头,侧身让艾吉斯走进。

 

“对不起,突然过来找你……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和你说话……”

 

断断续续的声音,艾吉斯只觉得自己的发声系统被什么东西绣住,甚至无法完整地倾诉心情。

 

琴音突然靠近,拉起自己的手。

 

她眨着眼点点头。

 

像是一直忍耐着的心情突然打开了闸,艾吉斯俯下脸啜泣起来。

 

“我……想起来了。虽然大家似乎都忘了……但我又想起来了。我们……那时候……”

 

呜咽声夹杂在话语里,泪水再次从脸上滑落,机械的身躯不住颤抖。

 

有什么轻轻划过面颊。

 

惊讶地抬眼,少女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微笑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像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纤细的手指上躺着泪珠。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么……只是,全部想起来之后,总觉得……像那最后一战时一样,有种你要离开到远方的感觉……”

 

少女不答话,仍是淡淡地笑着。

 

艾吉斯哭泣,她便帮她擦去泪水,不发一言。

 

“今天……是毕业典礼……的日子……吧。对不起,典礼已经开始了呢……”

 

和少女十指相扣,艾吉斯勉强挤出笑容,和少女一起看向屋外。

 

“外面……天气非常好呢。记得吗?和大家约好的地方……我们,先过去吧。到最能将回归平稳的这城市,尽收眼底的地方去。”

 

琴音,带着坦然而无悔的笑靥,深深地点头。

 

 

明媚的阳光,和缓的清风。

 

躺在艾吉斯的膝上,和她一起静静地看着碧蓝色的苍穹。

 

“风……很舒服呢。”

 

呢喃着什么的艾吉斯,出神地望着远方的城市。

 

“我,这样子体验‘春天’,还是第一次。但是这个季节,也快要逝去了呢……”

 

仿若湮灭了世间的一切喧嚣,只有轻羽般的樱色花瓣于天际间飞舞。

 

“和你一起战斗,面对世界的终结……我……终于有点明白了。我一直在寻找着的东西……所谓的‘活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那大概,就是不逃避而认真思考,就是去面对‘终结’……不论任何事物,都必将迎来终结。不论是什么样的生命……终究会有消失之时……那一刻终究有一天会来到自己面前。只有曾经直视过这件事的人才一定能明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明白活着的证明到底是什么……”

 

天空如洗般纯净,令人心驰神往。

 

“那次在感到自己力量不足时,为什么会觉得不甘心……现在我也明白了。‘守护’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被‘给予的使命’了。不知何时,那变为了我自己的愿望……在决心面对‘灭亡’时,我清楚地明白了,当我想象出再也见不到你的情形后……我头一次明白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所以……我决定了。”

 

将投向远方的视线收回,机械的少女低头看着她,灵动的眼眸分外生动,真挚的心意蕴含其中。

 

“我……从今以后也要一直守护你。想成为你的力量。虽然这种事就算不是我也能做到……但是,无所谓的,要是为了‘这个’,我一定从今以后也能‘活下去’的……”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明明是这种心情,为什么,眼泪会一直跑出来呢。

 

像是之前做过的,凝视着艾吉斯脸庞的汐见琴音,只是再一次笑着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

 

温暖而平和的眼神,少女没有开口,只有那目光仿佛在对艾吉斯说着,没事的,我在这里。

 

“是呢……真奇怪呢……难得明白了这样的事……却像这样……”

 

她不说话,安静地看着艾吉斯,带着熟悉的笑颜。

 

“一定只要是普普通通的事就好了……想着要为重要之人做些什么……光是这样,人们就能活下去呢……我也能‘活’下去,为了守护你的话……”

 

缓缓地站起身,琴音也随着艾吉斯站起来,拉着艾吉斯的手。

 

“谢谢你……真的……”

 

她们站在一起,眺望着和平的城市。

 

春日的阳光柔和地照射下来。

 

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和略微带些凉意的风。

 

“……‘他’就快到了。”

 

“……?”

 

“……琴音……一会见。”

 

艾吉斯拥抱了琴音,紧紧地抱住,仿佛害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一样。

 

分离的那一刹那,艾吉斯带着泫然的笑颜凝视了她最后一眼,随即悄然离开。

 

少女看着艾吉斯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清楚,这一去,便是一生了。

 

她终是没有伸出手挽留。

 

原谅我,艾吉斯。

 

其实,真的是很想再和你多说说话的。

 

但是我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浓重的困倦袭上身体,精疲力竭到已经不允许自己站立,勉强走回长椅边,静静地坐下。

 

她阖上眼,感受着熟悉的一切。

 

是万里无云,澄澈得几乎透明的苍穹。

 

是零落满天的樱色绯雨。

 

是无比珍惜的日常。

 

把双手压在胸口,眼眶逐渐湿润。

 

果然还是很害怕。

 

对消失的恐惧,对再也见不到荒垣前辈,再也无法和大家一起生活的恐惧,至今仍让我的手脚不住颤抖。

 

但是,与之相对的是满溢在心间的喜悦,没有半分绝望。

 

因为想要大家获得幸福的心情,要比对死的恐惧强烈百倍不止。

 

曾经无数次为怀疑自己能否守护好而悲伤。

 

可是即便如此,大家却一直在笑着,一直信任着不成熟的我,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我。

 

我守住了,守住了有大家在的这个世界。

 

所以无论会发生什么,无论这幅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满溢于心的这份骄傲和满足,都会灿灿生辉。

 

只要是为了大家,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哪怕在那个彼方,我们再也无法相见。

 

那些年少时一起走过的风雨。

 

那些闪着光芒的记忆。

 

愿它们铭心。

 

恍然间,有粗暴的开门声将我惊醒。

 

——“哈……哈……别让病人太勉强了啊,琴音……”——

 

啊啊——

 

快要寂灭下去的心跳,回光返照般剧烈地跳动起来。

 

碧空之下,灿烂的樱花雪绚如梦幻。

 

在最爱的前辈怀中,恍惚听到大家的呼喊。

 

模糊了视线,意识缓缓远去。

 

在一片幽深里,我能够听见灵魂从身体中剥落的回响。

 

最后的时刻,内心仅留下的只有感激。

 

感激在这短暂的生命中,曾遇到你们。

 

那是我此生。

 

最美好的韶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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